年吴湖帆与冯超然恰巧成为了邻居,两个艺术家因此有了更多时间交流。两人频繁互访,多少个日夜,两人都是在青灯之下谈书论画,不知不觉中,共赏书画、共同已成习惯。

吴湖帆有句诗云:“碧云回绕青灯梦,紫燕常迎夕照车”便是两人通宵达旦的情景写照。

冯超然在成为吴湖帆邻居之前很早便嘱吴湖帆画一幅《嵩山草堂图》,为何一定要这幅画呢?原来冯超然在7年前就在这嵩山路石库门二层楼房定居,将自己的书房和斋号定为“嵩山草堂",因为想要有幅这样的作品悬挂于书斋之后。成为邻居后于天天见面,吴湖帆想着若是冯超然急着要自会叮嘱他。

冯超然的外甥兼学生张谷年常常跟着自己的舅舅去处观赏古书画收藏。一次张谷年偶尔提及此事,使吴湖帆不好意思,赶紧将《嵩山草堂图》横幅完成。

吴湖帆完成画作后,兴致盎然,遂在画上洋洋洒洒将两人的交游进行了长题:“甲子余迁居沪上,与超然道兄望衡相处,昕夕纵谈画事,意殊相得,翌岁属画此卷,迟迟未着笔,忽忽十六年矣。以一画之微,迁延岁月至十许年,此心耿耿,似愧对老友也。辛巳春正月,君甥张君谷年顾谈及此,因检旧纸草率图此,然手颤笔懦,不足当法家一粲,聊了一重公案,心稍释然尔。”

题完之后吴湖帆觉得意犹未尽,又题跋了几句:“辛巳春余适丁母艰多病手弱,是岁兄正花甲初度,草草作此,越今三载,勉为润墨,未能焕采为憾。”

《嵩山草堂图》不仅是吴湖帆水墨山水中不可多得的精品,这幅作品也承载着他与冯超然的友情。吴湖帆画的是高大的嵩山,也是自己与冯超然向往的生活。

在他看来自己不仅在现实世界和好友冯超然在上海嵩山路的弄堂里比邻而居,在精神世界中他与冯超然同样隐居于那个关乎自然的嵩山之上。他们在那里的草庐中卧看山水、听泉煮茗、谈诗论画、好不自在。

仔细观之,这幅作品虽不是吴湖帆去河南嵩山当场写生而得,但是他将特有的燥润相间之笔法、简淡平实之墨色,塑成了美妙的横幅。

此幅作品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高大的古松和三五杂树围伴着的茅亭小屋,随后山间平静旷阔的湖水,一叶孤舟闲泊水面,远处丘壑环绕瀑布垂溅。整幅图烟雨蒙蒙,清远萧疏,读首则尾应,读尾则首应,淋漓尽致地展现了隐士假居山间之安逸平地一块,气氛营造的静穆高寒似可闻水滴泉流,蝉噪鸟鸣。

这无不体现了吴湖帆“吾多视唐宋以来之名画,丘壑正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必徒劳两脚耶”之意。这样的一幅作品,其实吴湖帆也觉得多少有些遗憾的。他一直觉得若是着色此幅作品会更好,毕竟着色是吴湖帆绘画的一绝。

山水画大师陆俨少称自己对吴湖帆的着色技法“终不能及”。

尽管此画未显吴湖帆设色特技之精彩,然冯超然对此画依然爱不释手倍加珍惜。我亦觉得留白才能使得此图更加空灵。

冯超然特别珍视吴湖帆此幅画作,不仅请篆书大拿赵叔孺郑重题写“嵩山草堂图”五字为引首,又请裱画高手刘定之精心装裱成卷,还专门把多位朋友贺其六十寿辰的笔墨也移入画卷中。

这些朋友中有位年过八旬的老者叫沈卫,沈老可大有来头,他是清末翰林。沈老在撰写《嵩山草堂记》文中称:“(冯超然)故有高世绝俗之心,则海上争利之薮可容大隐,否则终南嵩少适为假隐,自名以诡禄仕者矣。吾闻嵩高太室、少室之间,仙人所居,多魁畸长生之士。超然虽不能至,而往来寤寐,其亦一相接者与,则余昔之自拟于乘桴入海,登黄山、峨眉之巅,以求大适者,将于超然证之矣。”可见沈老对冯超然不争名利的隐士风格颇为赞赏。

年元宵节,冯超然独自在寓所再次拜读老友赠予的《嵩山草堂图》,抚今追昔,思绪难宁,不禁下笔再题:“湖帆为余作图,笔墨苍润,深得吾乡南田翁神髓,钩皴处有华亭馀韵,要皆归纳于云林也。昔人云‘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斯得之矣。盖辛巳秋,余年正六十,忽忽又将十载,遐庵(叶恭绰)多病还粤,兼老(沈卫)已归道山,世事茫茫,良可业也。新春多暇,偶获是卷,展对一过,感而识之。”

十多年过去了,人与事都历经沧桑,不少好友已经离别,让人不胜唏嘘。冯超然再赏《嵩山草堂图》时已年近七旬,他回忆着与这幅画作的作者吴湖帆几十年间的你来我往,又是欣慰又是感慨。不得不说,小小画作,既是冯超然与吴湖帆对艺术生活的美好希冀也是二人友情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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