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节内容回顾:王猛到达嵩山脚下小镇,一位卖蒸饼的姑娘引起他的注目。他饥饿难当,偷了一个蒸饼,被一个叫梁琛的书生发现,招来一顿痛打。好心的姑娘不仅替他解困,而且还送给他二个蒸饼。

◆本节内容简介:梁琛正是顾无忌的学生,不打不相识,王猛跟着他上山。上山后王猛从大师兄郝晷口中得知,山下卖蒸饼的姑娘叫杨小玉,梁琛正在追求她。还有个师兄叫薛强,却是个习武的。先生顾无忌的性格更是有些古怪。

★故事发生时间:年二月。地点:嵩山上。

一条通往嵩山深处的小径上,梁琛走在前面,有些无聊地舞动着手里的一根枝条。王猛跟在他的后头。二人显然受到了刚才尴尬遭遇的影响,一路无话。

小径依山临水,山气霏霏,泉流淙淙,幽竹傍岩,一路都是风景。王猛此时无心观景,步履维艰。走着走着,他感觉实在没了气力,便停下来靠在一方岩石上,大口地喘着气,虚脱的冷汗从灰蒙蒙的面颊上流淌下来,滑出了几道痕迹。

梁琛也只得将脚步停下,他扫了王猛一眼,想了想,扔掉手中的枝条,掏出一方面巾伸向王猛,示意可以用它来擦擦脸。王猛却没有理会,掏出下剩的已经僵硬的那半个蒸饼,撕啃起来。

“刚才的事,误会了!”梁琛略带歉意地说道。

“你饿过肚子吗?”王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知道这是情绪话,梁琛没有作答。

“仓廪实而知礼节,腹中空也就顾不了那么多。”王猛自嘲地说,脸上露出了笑容,“足下既是顾先生的高足,那以后我就得管你叫师兄了。在下王猛,字景略。”

“我叫梁琛。三年前来到顾先生这里。”

中岳嵩山

“怪不得你跟山下的人那么熟络!真得感谢那位好心的姑娘,没有她这几个蒸饼,我今日就上不来这中岳了。上山就这一条道吗?”

“学堂在太室祠那边,我们平时都走这条道。你是第一次来中岳吧?”

“嗯。以前到过洛阳。”王猛将下剩的最后一小块蒸饼塞入嘴中,“这饼比邺城的要好吃,确实又香又甜!”

梁琛不想再提前边的事情,便不再作声了。二人继续前行。走了一程,从前面山咀里走出来一个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的老者,偌大年纪挑着满满的两小桶粪水,居然步履轻松。

山道狭窄,王猛赶紧侧身避让。老者似乎脚下绊了一下,小桶晃悠起来,里面的粪水溅到了王猛身上。这老者并未作出任何致歉的表示,从王猛身边走过去。

王猛目送老者的背影。梁琛冲着他龇牙一笑,欲言又止。

山咀的后面是一个山坳,散落着几处房舍,其中一处的屋顶上面飘出缕缕炊烟,又传来几声鸡鸣。

“到了。”梁琛说。

这房舍看上去有些年头,显得很破敝。梁琛紧赶几步走到了王猛的前面,将他带进其中的一间。

屋里光线暗淡,进门的墙边摆放了一张旧桌子,黑不溜秋的桌面上,放着一把掉了柄的瓷壶和几只陶碗。王猛一屁股在桌边的板凳上坐下来,不料这凳子也是坏的,嘎吱声中他的身体晃悠了一下。

“呦嗬,今日回来得蛮早嘛!给我带蒸饼没有啊?”

说话间,挂在山墙门洞上的那块草席被掀起,从里面走出一个人,看见王猛,他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梁琛。

梁琛先将一碗水递给王猛,向已经开始大口喝水的王猛作介绍:“大师兄郝晷。”又对郝晷说:“他叫王猛,字景略。我们刚好在山下遇上。”

王猛片时就将一碗水喝干了,他用手抹去挂在下巴上的水珠,冲着郝晷咧嘴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咦,这屋里怎么有股子粪臭味呀?”郝晷捂住鼻子,也在桌边坐下,“贤弟从何处来?怎么想到了这个鬼地方呢?”

王猛

“从邺城来。先生让来的。”王猛回答。

“邺城?”郝晷听后大为惊讶,“你不在天子脚下好好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天子?就在我赶路的这阵子,邺城的天子已经换了好几个。不知大师兄说的是哪一位?”

“呵呵,也是!你见过先生没有?”

“见过了。”答话的是梁琛,他向王猛解释道:“刚才挑粪的那位老者,便是我们的先生。”

“怎么,你没跟先生打招呼?”郝晷又有些好奇,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忍住笑故意一本正经地询问:“你身上的粪臭,想必是先生的垂爱吧?”

王猛笑了:“诚如大师兄所言,看来确系先生给的见面礼!”

“你没有责怪他吧?”

“没有。不会。今日只是有些背气,在山下因饥饿难当偷人家的蒸饼,被当场逮住,吃了一顿饱拳;上山来,先生又赏了这一身粪臭。”

“你为何不告知先生呢?”郝晷首先责备了梁琛一句,“偷了人家的蒸饼?”接着又自语了一句,最后他转问梁琛,“你们两个怎么凑到了一起?莫不是他偷了你家杨小玉的蒸饼,你就动手打人了?”

梁琛

“没有的事!梁兄君子动口不动手,另有他人代劳。这也不能怪人家,王某平生第一次做贼,既缺乏历练,又选错了人。”这回是王猛代梁琛作答。

“哈哈哈……”郝晷放声大笑。他看来是个健谈的人,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便开始借题发挥:“嗯,这确凿算不了什么!你只不过偷了人家的蒸饼,有的人却在偷人家的心。偷心可以,偷蒸饼却不行,如今就是这个世情。还有,看来干什么事都不能明火执仗啊!”

这一番玩笑,消弭了王、梁二人心中残存的芥蒂。梁琛再一次向王猛表达歉意:“景略兄,今日多有得罪!”

“这怎么能怪你呢!那姑娘叫杨小玉?听郝师兄的话意……梁兄适才竟是各为其主了。梁兄的眼力着实不错!这姑娘不仅貌美、手艺好,心地也善良。她非但没有怪罪我,还额外赏了两个蒸饼,实在难得!难得!”王猛一脸正色地说。

“还有这等事情?”郝晷瞪大眼睛询问,见王猛并不打算回答,他便调侃了一句:“如此看来,你也是欠揍了啊!”

“二位仁兄,以后请多关照。”王猛拱手笑着说。

“关照说不上。世事无常,将来还不知谁关照谁呢!你说是先生让你来,莫非是那位侍中徐统大人?”郝晷又问。

“大师兄认识徐大人?”

“听先生说起过他。”

“大师兄曾有意去投奔你那先生,后来因故未能成行,引以为憾!”梁琛插言,语气中似乎带着揶揄。

“难道只许你偷人家姑娘的心,就不容我去碰一碰窃国的运气么!”郝晷笑嘻嘻地回击了一句,又将话锋一转,“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师出同门的弟兄,这也是缘分。现在是不是一起去见先生呢?”

“让他先洗刷一下吧,我去给他找件换洗的衣服。”梁琛说。

“还是带着先生给的见面礼去吧。”王猛说着,已经站起了身。

一方菜地里面,顾无忌正专心致志地浇粪。王猛在郝晷和梁琛的引领下来到了地边。他在地头跪下来,大声地禀报:“奉恩师徐统大人之命,学生剧县人王猛前来投奔顾先生!”说完,便在地上行起了叩拜大礼。

顾无忌旁若无人,也不住手,一边继续浇粪一边漫不经意地说:“知道了。刚才见你,似乎还有点灵性;现在看来,也只是个俗人。起来吧!”

顾无忌(臆想形象)

王猛愣愣地跪在那里,一时不知所措。郝晷和梁琛则在旁边抿着嘴偷着笑。

回来的路上,王猛因拜师受到冷遇,神色不免有些凝重。郝晷满不在乎地宽慰他:“我们的先生就是这个秉性,没事!好歹他收下了你。他跟徐大人虽师出同门,但中间似乎有些过节,所以我未能去邺城。那位也是先生的学生,只比你早来半年。”

顺着郝晷所指,王猛望见路边经霜的草地上,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壮汉正在舞动着一杆大刀。二月的中岳依然寒冷,此人却光着膀子,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郝晷接着介绍:“他姓薛,单名强,字威明,河东汾阴(今山西万荣县地带)人氏。”

这薛强全神贯注,目不斜视,一把足有十来斤的大刀,在他的手中服服帖帖,嗖嗖生风。

王猛点着头说:“汾阴薛氏系蜀汉亡国后从蜀中迁至河东的,如今已成一方豪族。河东薛氏尚武,难怪这位师兄使得这一手好刀。”

梁琛插言道:“威明正是薛氏的嫡派子孙。他的曾祖薛懿曹魏时做过北地太守,祖父薛兴晋朝时官至尚书右仆射、冀州刺史、获封安邑公,父亲薛涛做过梁州刺史。”

薛强(字威明,臆想形象)

吃过晚饭,王猛又单独去见顾无忌,将白天没有机会转交的那封徐统的书信呈上,把徐统已经离世的消息告诉他。顾无忌看着听着,默然无语,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这天夜里,王猛在临时搭起的铺板上辗转反侧,一时难以入睡。同居一室的薛强跟他没说上几句话,便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刚才,他一直在等待先生跟他说话,但顾无忌始终不曾开口。他现在认为,这位顾先生对自己如此冷淡,应当不只是性格方面的原因,或许确如大师兄郝晷所言,他跟先生徐统之间存有一些过节。这让他感到很困惑,先生徐统为何要在绝命之前,将自己托付给这样一个人呢?自己今后又如何以师生的名分,跟此人朝夕相处?想到这里,他甚至萌生出借宿一晚、天亮走人的念头。

这时,徐统慈祥的面容又在他的眼前闪现。他是从那帮强人的口中获得恩师的凶讯。想到自己此行是先生绝命前作出的安排,他又觉得不能违拗。

郝、梁二位师兄,看上去虽意趣有所不同,但一看就知道是读书的人,都不乏真性情。眼前的这一位则需另当别论,他出身名门又是个赳赳武夫,却投到一位大儒的门下,意欲何为?

想着想着,睡意开始袭来,朦胧中王猛又想到了山下那位卖蒸饼的姑娘,原来她已是梁师兄的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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